昏暗的谷底,他躺在地上,仰望著看起來相當遙遠的星辰。
「你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男人待在我們這裡有什麼用!」
墜谷前,她的話語深深刺傷他的心。
小時,他是連妾也算不上的下人所生的私生子;求學時,他永遠比不上同父異母的哥哥們。
他放棄求取功名,拜師學武,師兄也好、師弟也好,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友誼卻又因為那女人的出現而毀掉。
在那些為數不短的日子裡,對他最好的莫過於武功高強卻體弱的子沂師兄……
「子沂師兄,你還好嗎?」聽著涼亭內那俊美的男人輕咳,他不禁擔憂地出聲詢問。
「還好。」男人放下摀嘴的手,朝他緩緩一笑。「師弟,師父不是要在大殿驗收你們這陣子修行的成果嗎?」
他本來張嘴便想抱怨,最後硬生生將話轉了個彎。
「我去了也沒用,這陣子太怠惰,師父交代的功課都沒做。」
明白他是被那剛進門的師妹給氣得什麼也沒練,子沂但笑不語。
「師兄,你這病真的好不了嗎?」整個門派裡最疼他的就是子沂師兄,他最想幫上忙的也是子沂師兄。
名為師妹,實為師父私生女的她破壞了他跟其他人之間的感情並沒有關係,他只要還有子沂師兄就夠了!
「是啊……好不了。」子沂輕輕一嘆,那俊美的臉僅是露出一抹苦笑。「師弟,別替我擔心了,生死各有命啊……」
子沂師兄那日的話仍在他耳邊繞著。
生死各有命……既然沒人希望他活著,就在此任自己腐朽吧……
他打算任由自己死在這個谷底,反正除了陷害他墜谷的他們,也沒人知曉他在這深谷。
意識迷迷糊糊之際,他卻聽到那熟悉的輕咳聲。
是將死的錯覺吧?所以他才會聽見那像是子沂師兄的咳嗽聲。
「師弟?」冰冷的手覆上他臉頰,他訝異地睜開眼。
「子沂師兄,你怎麼來了!」這話說得又急又快,只因他完全不敢相信身體那麼糟糕的師兄竟然跑到這谷底來。
「我擔心你,所以逼問了師妹他們。」確定他僅是受了輕傷,子沂這才放心地一笑。
逼問?
他曾聽其他師兄說過,子沂師兄以前在江湖上可是眾人害怕的書生劍俠。
對於想知道的事情,師兄一定會想盡辦法折磨對方直到逼問出答案,如今讓師兄講出「逼問」一詞,那師兄……
「師兄,你……你被逐出師門了嗎?」他聲音顫抖著。
即使師兄身染怪病而退隱江湖,甚至住在他們門派所擁有的這座山中,因為過往的盛名,也沒人會多嘴什麼。
如今為了他,師兄竟然對同門師兄弟下手……
「不知道……」子沂抿嘴微笑。「我得到答案就下來了。被逐出就逐出吧!師弟你沒事比較重要。」
「師兄……」他雙眼濕潤,微張著嘴,對於如此保護自己的師兄,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,連感謝也一樣。
「我要去方神國,好友捎來的信裡說那邊有能治我病的巫醫。」明白他的感動,子沂僅是輕笑著拍拍他的頭。
「我要跟!」這回他很快地反應過來。
「好啊!我擔心你,你可以跟著我自然最好。」子沂爽快地應允。
「師兄,我比較擔心你啊……」
子沂因他的擔心而低笑出聲,笑沒多久,又輕咳起來。
「師兄!」
「我沒事。我想讓你逃出一直困著你的牢籠,自由飛翔。」儘管江湖中傳言的子沂有多殘忍無情,他眼中的師兄卻總是對他笑得非常溫和,一如現在:「師弟,如果半途中我便死了,那你就繼續前進下去。」
「師兄,你不會死的。」他緊握著拳頭,努力克制想落淚的衝動。
他早知道師兄已經來日不多,然而就算是死亡也無法分開他們兩人,他會永遠陪著師兄……
「有我陪你,師兄不會死的……」
他會在路上一次又一次地在子沂師兄耳邊重複許下自己的諾言。
這篇當時朋友出的限制是「牢籠」跟「曖昧」,有看過我實體書《晨光中的幸福》或目前線上更文的《戀癲狂》的人或許有發現,我喜歡無形的牢籠這種概念,所以就變成了這種模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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