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鶖之翎

　　這篇比《戀癲狂》還早寫，算是有這篇，才有後來的《戀癲狂》。

　　位在皇城後方的山脈是卓國的禁地，身為皇帝的卓冉巖在命令侍衛待在山間小路的入口後，獨自步入山中。

　　走了好長的一段路，他才來到目的地。那是一處竹林間的空地，空地中央是座涼亭，而涼亭邊是座墳墓，從墳上到墳邊寸草不生，足可見得持續有人來此做整理。

　　他彎下腰，將手中的花放在墳前的同時，也聽見身後出現腳踩落葉的聲音。

　　卓國人無法擅闖這地方，敢這麼做的人已非卓國人。因為熟悉，他曉得來者的功力不低，不是故意的話，無論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，也不會被發現。

　　「你興致真好。」

　　緩緩起身，他平靜地注視著來者。

　　「嗯。」出現的男人一臉冷淡。

　　「曲言歡，你來這裡做什麼？」卓冉巖皺了眉頭，道出對方姓名。

　　可以的話，他根本不想跟這男人見面。

　　「來看看……已非家鄉的家鄉。」

　　曲言歡面無表情，以至於卓冉巖猜不出他在想什麼。

　　「你是說現在的卓國？之前的蘭國？或者更早被篡位的卓國？」卓冉巖深深吸了口氣，再徐徐吐息。

　　一見到曲言歡，他就無法冷靜，因為曲言歡只會令他想到她。

　　「不都是同在這土地上的過去，有差？」曲言歡不像他的反應那麼大，僅是輕輕一哼。

　　「有。」卓冉巖走近他。「這裡是重獲新生的卓國，早已無你……也無她。她已經不在，你也不該再出現。」

　　「新生？」曲言歡再次哼了一聲，而後放肆地狂笑。

　　「你笑什麼！」卓冉巖惱火低吼。

　　「笑你愚笨。」收起笑聲，曲言歡不屑地凝視他雙眼。

　　卓冉巖憤怒，卻無言以對。

　　總是這樣！從以前的卓國認識時，曲言歡便是如此難以捉摸。

　　在他跟她感情還很好，甚至也擁有婚約時，曲言歡在旁邊就像個朋友，像他跟她的朋友，他怎麼也料想不到……日後她會選擇曲言歡。

　　「人人在你面前捧你，就以為這國家真的重獲新生了？」曲言歡把手中的包袱丟到他面前的地上。「為了生存，好話、順從都能表現出來。你最大的失誤就是把她好不容易趕走的亂臣都帶回這個卓國，卻忽視她拼命為你留下的忠誠將臣們……你對得起她為你的付出嗎？」

　　當初她明著是蘭國的暴虐女皇帝，暗著卻為卓冉巖保留日後適合的將臣，分析國內各地擁有的優劣。

　　如今的卓國卻回到原先腐敗得可以的卓國……或許無論付出多少，都會惡性循環回來，這就是事實……但在卓冉巖溫和的治理方式下，恢復那惡劣的官兵鬥爭情況也太快了。

　　「你就是要我忘不了她……對吧？」聽見他一再提起逝去的她，引起卓冉巖一陣痛心。

　　「皇帝陛下多慮了。」曲言歡半闔眼，低視著他腰際的玉佩——那是她在前卓國仍存在時，贈予卓冉巖的玉佩。

　　「當年我可不知道你如此壞心眼。」卓冉巖苦笑。

　　「因為是在她面前。」

　　卓冉巖輕嘆，蹲下身，撿起地上的包袱。

　　在曲言歡跟她面前總是這樣，他不曾計較過自己身為太子的身份，更不會表現得自己有多尊貴。

　　他與他們就像同伴、像朋友、像親人，即使歷經她統治過的蘭國時期，現今已無她的卓國……他也不把他們當前朝戰犯看待。

　　「邊境縣官貪污的證據，縣官已五花大綁吊在你寢宮花園。」不等卓冉巖打開包袱，曲言歡已主動說明，當他抬起腳想離去的同時，突然啊了一聲，再次補充：「你們的逃犯靠賄賂逃獄，離開卓國四處亂，很煩。」

　　身為前朝戰犯的他並不會久待現今的卓國，即使卓冉巖不派人抓他，多數時候他仍待在卓國以外的地方生活。

　　「那個逃犯在哪？」知道他不會坐視不管，卓冉巖無奈再問。

　　「你寢室……」曲言歡瞥了他一眼。「吊在樑柱下。」

　　「你就不能想點其他的綁法嗎？每次都吊在我寢宮內外，好像我那裡是什麼酷刑場所。」卓冉巖氣呼呼地低喊。

　　第一次遇到時，他醒來看見眼前吊了個人，差點尖叫出聲！隨後才發現曲言歡正在桌邊等他。曲言歡就是想看他笑話吧？

　　「不能。」曲言歡搖搖頭，隨後補充：「這樣比較省事，不怕人逃。」

　　不等他回答，曲言歡腳一蹬，已用輕功飛離該處。

　　卓冉巖嘴微張，最後僅是重重一嘆。

　　每當遇見曲言歡，他始終問不出那句話——如果當初他提早收復前卓國的國土，會不會她仍在他的身邊？而曲言歡是不是還會留在兩人身邊，甚至輔佐已成皇帝的他？

　　事到如今，她已逝去，問這話也已無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