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鶖之翎

　　她，總是很好強。

　　她度過一段快樂的國小生活，本以為後來的學生生活也會是如此無憂無慮，結果卻是徹底顛覆她的世界。

　　國中時，老師重視成績，同學們彼此競爭，所以，她硬吞下那些生澀難懂的課本內容。

　　背就對了，即使是需要理解的數學，她也一樣用背的，將所有會出現的題型全背起來，將背到的所有公式一個個拿出來套，所以她從來不說自己不會，不說自己不懂，反正成績就是一切。

　　高中時，女生開始聊哪個男生好、誰交了男朋友、誰的男朋友對誰很好，所以，她也試著去交往了。

　　跟她交往的是個外表很斯文的男生，跟她同社團，兩人在高二當上社團幹部時認識，他總是輕聲細語地喊她「社長」，溫柔卻不怎麼體貼。不怎麼體貼是她的認定，因為其他人的男友總是會給她們驚喜，校慶時訂大束玫瑰花給女友、接女友上下學、送女友飲料，他只是在她有困難時伸出手，幫了忙。

　　是的，只是幫個忙，而她，從沒想過他大可不必幫忙。

　　在身邊女生開始嫌棄他的不體貼下，她甩了他，開始周旋眾多追求自己的男生之間，只為了那些女生羨慕的眼神。

　　她，應該不缺男友吧？她如此想著。

　　上了大學，她卻像是忽然間失去興趣一樣，開始專注在最後交的那位男友，說是最後，並不是她跟對方結了婚，而是──

　　對方跟她的好友上了床。

　　日子過得很快，她畢了業，進入一間內衣設計公司，慢慢提升自己的美感跟經驗，將所有心力都花在工作上，甚至成了公司的首席設計師。

　　她依然好強，但是只好強在工作上……

　　「成姐，妳在這裡啊！」一名女員工帶著一位男人到來，她不記得那員工的名字，只記得對方隸屬於人事部。

　　自從大學那件事後，她很少特別記住誰。

　　一旦記住了對方，她就免不了想知道自己在那人心中的份量，更會因此選擇改變行為或習慣，好符合對方心中的完美形象。

　　她，很好強，一直不願意示弱，不願意讓人見到不完美的那一面。

　　「這位是今天開始加入我們公司設計部的關先生，老闆叮嚀要他先跟著妳一陣子，好了解公司的制度……」

　　女員工又說了些什麼？其實她沒注意聽。

　　女員工大概也習慣了她的行事風格，自顧自地說完，便下樓去了。

　　她背倚欄杆，從手上的黑色盒子中拿了根巧克力棒含住，往後輕仰頭，望著清澈的天空。

　　「不專心上班嗎？」一隻手奪走她嘴裡的巧克力棒，直接送入自己口中。

　　欸？

　　她維持往後仰的姿勢，只抬起頭，往他的方向瞪去。

　　「我吃過。」

　　「我不介意。」他聳聳肩。

　　認出他的模樣，她輕輕一哼。

　　「不是說要當醫生？」

　　「妳不也說要當護士？」他呵了一聲。「我說過我隨妳走。」

　　他的未來永遠都是放在她身上，至今未變。

　　「是嗎？」她站直身子，摘下他的眼鏡。「這樣子都看不清楚我了，還能隨我走多遠？」

　　她從沒忘記他的近視度數非常深。

　　「在我心裡，妳一直都是最清楚的模樣。」他抓住她的手，奪回眼鏡並戴上。「社長，我說過了，不管妳再怎麼好強，只有我能看出妳在逞強，所以，即使妳跑再遠，最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。」

　　「自戀。」她又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吃掉。

　　那語氣一如往常，那聲「社長」也依舊溫柔，只是，他依舊不體貼，表面上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