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鶖之翎

　　「每逢節日，大家總是最疏忽，到時一堆病痛都出現，救護車狂送來病人，醫院也忙得要死。」她輕靠庭院長椅的椅背，看著鳥兒在眼前的樹上叫。

　　她不認識那些鳥，反正聲音好聽就夠了。

　　他已經習慣她常碎念的這番話，左右張望，卻見到兩名女護士偕同病人送給男醫生包裝精美的一盒禮物。

　　「今天七夕啊……」他喃喃自語。

　　他們醫院沒有急診專科的醫生，負責的醫生倘若不是家醫科，未必能立刻判斷該如何處理病人的情況，如果能動手術的醫生不在，那就更加麻煩了。

　　因此，每年節日她總是堅持要待在醫院，即使兩人交往以來，他也從沒見到她特地請假跟他去哪慶祝節日。

　　「說到七夕，我前陣子遇到一個人。」她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笑了。「之前一個女病人被送來醫院，王醫生判斷她是歇斯底里型的暈厥，你猜我這次在哪裡遇到她？」

　　她最愛出題考他，偏偏他向來不是很會思考這種問題，只能支支吾吾，最後放棄回答。

　　「哎呀，猜猜嘛！不猜就不好玩了。」她毫不在乎地用肩膀輕撞他一下。「人都不思考的話，是會死的。」

　　「腸胃科？」依照他在醫院的工作經驗，加上對方曾經因為心理因素而昏倒過，這一向跟壓力脫不了關係。既然如此，多半之後會出現胃潰瘍、胃酸逆流、腸胃炎這類的毛病。

　　「錯了。」她靠近他臉頰，隔空親了下又縮回身子。「猜錯的你也很可愛，雖然想親，還是等下班，我們都洗過澡吧！」

　　他臉微紅，怎麼也回不了話。

　　「她是來做婚前健康檢查的，似乎心裡的毛病已經解決了。」她伸了伸懶腰。

　　雖然說不能公開宣揚病人的事情，但是許多醫生仍會私下聊起來。與其說是八卦，更像是在做病例交流的討論會，好避免彼此遇到不了解的情況，卻不知道能怎麼處理。

　　「這麼說來，她要結婚了？」他有些驚訝。

　　他以為她那情況應該還要拖很久才會結婚，沒想到那麼快就要結婚了。

　　「對……」

　　「林醫生！」

　　一聲低呼打斷她接下來的話語，隨後他見到幾位女護士簇擁著一位小女孩，每個人輪流將手上的巧克力遞給了她。

　　這是這間醫院的慣例，護士跟病人們常會在這天送給很照顧自己的醫生們小禮物。

　　「是七夕啊……謝謝大家。」她露齒一笑。

　　他心中的她在這醫院裡始終有著不小的影響力，無分男女，或許可以說是她那份溫柔又認真的特質吸引他們靠近吧！

　　「林醫生，小兒科的盧醫生在找妳，可能想要送妳七夕禮物，要幫妳擋下來嗎？」護士們離去前，其中一位朝她眨眨眼。

　　「麻煩了。」她低頭瞥了手錶一眼，發現休息時間已經快要結束，旋即拉起他。「我看過你今天的排班表，等我一起下班。」

　　他點點頭，轉身離開。

　　下班後，他依約在停車場等著她，但是，陸續來了好多輛救護車，聽著門口那方傳來的嚷嚷聲，那些「連環大車禍」、「有人重傷」的字眼接連入了他的耳，讓他有些驚慌。

　　他知道，她要失約了。

　　看來會忙很晚吧！

　　他悄悄離開，去附近的咖啡廳，跟老闆點了一杯手工現磨現煮咖啡，再回到醫院。

　　將那杯咖啡放在她的桌上，然後穿起屬於自己的男護士服，重回工作崗位，跟同事們一起處理那些被送來的傷者。

　　等到忙完，他換回衣服，慢步走出醫院大門，有人忽然拍了拍他肩膀，他回頭一看，是已經換上便裝的她。

　　「都過十二點了，好晚啊……」她一手拿著已經冷掉的咖啡啜飲，一手抬高好看清楚手錶的時間。

　　「是啊，已經過七夕了呢……」他溫和地一笑。

　　「沒關係！我收到你的七夕禮物，這就夠了。」她挽著他，與他並行往停車場而去。

　　「禮物？妳該不會是說那杯咖啡吧？」他微愣。「那不是巧克力。」

　　「跟巧克力一樣有咖啡因。」她高舉拿著咖啡的那隻手。「我們去逛夜市、吃消夜，慶祝遲來的七夕！」

　　習慣了她的歪理，他笑出聲，接受她的理由。

　　「樂意之至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