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鶖之翎

　　「真的要進去嗎？」她抬起頭，看著眼前與一般大樓無異的樓房，又看了看身旁男友牽著的狗兒。

　　「嗯，我一定要知道牠到底為什麼最近這麼調皮！」男人牽著她心愛的黑色柴犬，同時不忘偷瞪了那隻狗一眼。

　　「喔……」她沒有多加開口。

　　看著男友牽她的寶貝柴犬洛洛到警衛櫃台填寫訪客資料，她輕輕地嘆了口氣，走向前，卻見到男友正在填寫另一份被要求的詳細資料。

　　這動物溝通師要的資料還真多，不只是姓名，連手機、信箱都要啊……

　　「不要寫那麼多。」她語氣平淡地提醒，手則往洛洛的頭上撫去，試圖回應牠擔憂的注視。

　　「人家老師就要求寫那麼多啊！」他沒理她，繼續在上面依序寫下自己的資料。

　　「好吧，那不准寫我的資料。」她皺了皺眉，換個說法。

　　她向來不愛自己的事情被不認識的人知道。

　　「妳……」對上她的面無表情，他有些畏懼地同意了。

　　兩人打從一開始交往，總是她說一就一，不知怎地，即使她從未對他發飆過，他仍然對她心懷畏懼。

　　兩人在警衛的指示下進入電梯。電梯很小，是大約四人使用的小電梯，她看著男友按下四樓的按鈕，隨後轉為凝視腳邊的洛洛。

　　電梯門打開，左邊看起來是尋常住家，右邊的住家從鞋櫃、鞋墊都充滿了寵物的圖案，深怕別人不知道就是這個入口一樣。

　　「確定要去嗎？」她嘆氣，再次問了男友。

　　要是狀況越弄越糟，她想，就到此為止了。

　　「當然，好不容易才預約到這個有上電視的動物溝通大師，十五分鐘就要收費一千元，還要先付訂金，我不想浪費錢。」

　　說到底，還是為了已經付出的錢吧！

　　她沒有將話說出口，因為大門已經開了。一名年輕女性接過資料表，微笑地招呼他們入內。

　　她看著眼前裝潢過的大廳，除了他們，在場的還有一對男女跟一隻哈士奇，她在跟那隻哈士奇對上眼的同時，挑了下眉，沒有做其他反應，只是側身接過男友手中的鍊繩。

　　「洛洛是我的寶貝，我來牽吧！」

　　男友沒有多加置喙，直接遞出。

　　過了一會，走廊盡頭出來一位少女，那對男女則起身與她擦身而過。少女抱著一隻銀毛的貓咪，邊哭說對不起，邊跟櫃台處理付費的部份。

　　「涉世未深啊……」她坐了下來，眼角餘光對上洛洛的視線，倏地轉為淺笑：「洛洛放心，我不會讓你誤入賊窟，有口難言的。」

　　她陪男友等了一陣子，先前進去的那對男女出來了，男方的臉色非常難看，那隻哈士奇也非常焦躁不安地抬頭看那位男人。

　　「洛洛跟洛洛的主人請進。」

　　她沒有理會，隨著男友進入走廊盡頭的房間。

　　那房間非常明亮，兩排沙發面對面，一邊已經坐了人，那人的旁邊趴了一隻美國短毛貓。

　　幾句寒暄後，他們進入了正式的話題。

　　「李先生想問什麼？」眼前的動物溝通師笑得非常溫柔。

　　「我想問牠為什麼最近這麼調皮？」

　　「嗯……洛洛給我看到的影像很像是一種食物，你們是不是最近換了牠不喜歡的新品牌呢？」

　　「應該沒有。」她看見男友搖搖頭。

　　「是一種黑黑圓圓的東西。」動物溝通師再次認真地說明。

　　「呃，我其實不太清楚，洛洛都是我女友在照顧。」

　　男友心虛地往她看來，她瞪了男友一眼，暗示剩下的時間由自己來交談，見到男友退卻地點點頭，她終於心情轉好。

　　「洛洛跟妳說我們都給他吃什麼？」

　　「硬硬脆脆的乾糧。」

　　「我男友想知道為什麼洛洛會調皮到在床上亂尿尿。」說這話時，她又瞪了男友一眼，手卻不斷撫摸著洛洛的頭。

　　「洛洛說就是想尿，憋不住嘛！」

　　聞言，她猛地站起來，拍了拍男友肩膀。

　　「問到答案了，我們走吧！」

　　「可是，還有時間，錢會浪費……」她再次瞪過來，逼得他瞬間閉嘴。

　　「錢我付，反正都是我的錢。」將男友趕出走廊後，她牽著洛洛，卻往沙發上的動物溝通師微微一笑：「小姐，我家洛洛不愛吃乾糧，所以我盡量給罐頭。我給牠的食物也從來沒有黑黑圓圓的食物，另外調皮的原因也絕對不是妳說的那樣。」

　　她的男友喜歡拍洛洛並且放上臉書說他有多愛狗，照片裡多半都是硬硬脆脆的乾糧，相簿的權限是公開的，更何況方才填寫的資料裡也有臉書網址。

　　「那是因為牠不想讓主人難過，所以會勉強自己吃下去。黑黑圓圓的食物是別人給的，妳又怎麼知道調皮的原因不是我說的這樣！」動物溝通師憤怒地站起來反駁她。

　　因為不知道，所以無從求證，只要幾個答案符合客人心中的答案，客人就會信得要命。因此，她最討厭這種騙錢的動物溝通師啊！

　　「呵呵……」她忍不住笑了：「去問沙發上的貓咪吧！妳腳踏兩條船的事情可別讓她的主人知道喔！」

　　看著動物溝通師瞬間慘白的臉色，她反而笑得更加得意。

　　直到付清費用，跟男友離開大樓，那原本壓抑在喉嚨的笑聲再也控制不住地奔出嘴裡。

　　「有什麼好笑的？」男友摸不著頭緒。

　　「唉，你知道洛洛不吃我以外的人餵的食物嗎？你跟我同居，所以是唯一的例外。你知道我準備乾糧是因為你怕麻煩，都只餵洛洛這個嗎？你知道洛洛尿在床上是因為你跟別的女人在我床上恩愛，洛洛不想讓我沾染到那些髒亂嗎？」她每說一句話，就見到他的臉色更加慘白一分。

　　嗯，就像那位動物溝通師一樣。

　　「洛洛不會說人話，不代表你可以帶牠到這種地方扭曲牠的行為，更何況洛洛是我的，不是你的。房子也是我的，不是你的。」

　　「既然洛洛不會說人話，妳又怎麼知道牠尿床的原因？」眼前的男人拼了命地想扭轉局勢。

　　「秘密。」她呵了一聲：「從這一秒開始，我就是你的前女友。記得回去後整理你的東西，搬出去吧！」

　　揮別目瞪口呆的男友，她往前走沒多遠，就見到比他們早進入的那對男女站在巷口吵架，吵的話題跟他們並沒差到哪裡去，似乎是女生劈腿，還把錢交給第三者。

　　她瞥了站在旁邊的那隻哈士奇一眼，漫步經過他們身邊，順手拍拍那隻哈士奇的頭，丟下一句──

　　「你不見的錢都被她拿去養小白臉，另外有一些貴重的東西像手錶是在附近的當鋪當了。胖胖看到的小白臉身高約一百八十初頭，只有右耳戴耳環，還會偷拿你的西裝去穿。」

　　不理會那對男女驚愕的表情，她牽著洛洛，悠閒地前往計程車處，找了一輛肯載寵物的車子搭上。

　　「小姐，怎麼又是妳？」熟悉的面孔讓司機主動打招呼。

　　「是啊，洛洛遠遠看到你的車牌，就說你停在這裡等客人。」她笑了笑。

　　「那個能力不會消失嗎？」

　　「我想沒辦法，聽說我們家族以前的祖先是神社巫女，所以偶爾會有像我這樣的後代，除了我能跟動物溝通以外，我有表哥能聽見植物的聲音。」她聳聳肩，不怎麼在意。「不過，有時能因此幫到人，我覺得也不錯。」

　　「是啦，上回很謝謝妳不在意我還帶孩子跟孩子的貓，甚至讓我知道孩子遇到了困難。」司機笑笑：「只顧著聊。小姐，老地方嗎？」

　　她輕嗯，手則摸上洛洛的頭。

　　她早就知道男友靠她養，還拿她的錢劈腿，本來看在他多少能陪洛洛的份上，她不多加計較。但是，她無法忍受洛洛被人栽贓，只好快刀斬亂麻。

　　寵物溝通師，詢問上過課程的朋友，其中有麻瓜，但也有靈異體質的。麻瓜的朋友覺得很微妙，因為準跟不準的課程老師都有，靈異體質的朋友覺得準的有多數類似通靈的感覺，少數則像是觀察了動物的眼神、表情、舉止、叫聲來判斷，然而多數都是胡亂猜測一通。

　　我沒有特別接觸過，大概是我都能知道自家寶貝在想什麼吧？所以也沒有特別想去付費體驗。